雲雁還要推辭，李曼卻握住了她的手，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：“雁兒，不止是賠你的簪釵，還代表了我的一點心意，不能讓你白白在我家受了委屈。”

她眼睛酸了一下，曼兒真好，沒想到她到現在還把自己當成這麽重要的朋友，那她更不能收了。

兩個人再三推辭，最後還是李曼贏了，才施施然謝絕了雲雁的留飯，回家去了，約定好下次宴會再約。

沒過多久，朝霧來稟：

“小姐，老夫人娘家來人了，夫人說請您一起去見見。”

老夫人娘家？怎麽這時候突然會來人呢。

呂書瑤也覺得很奇怪，她推說自己忘記了，讓夏影給她大致說了說。

原來老夫人娘家姓馬，距離雲家所在的城有一日的路程。馬家原來是做生意的，家裏也算薄有資產。

老夫人下面還有一弟一妹，所謂長姐如母，所以弟妹們都對她很是尊敬，弟弟一直讀書直到考中了進士，如今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官了，老夫人因為娘家弟弟的支持，在雲家一直以來腰板都很硬，說一不二，直到……

“直到我這個填房兒媳婦進門。”

呂書瑤冷哼一聲，這下就清楚了，怕是馬家人知道了如今老夫人被她變相軟禁在院子裏，興師問罪來了。

來就來唄，反正她自問沒做什麽虧心事，老夫人就算在院子裏，還不是好吃好喝的有下人伺候著，老年人那麽暴躁易怒，本來就是很多病的征兆哦，古時候醫學落後治不了又不怪她。

“走吧，我們去會會這些娘家人。”

會客廳裏。

馬承言正襟危坐，旁邊是他的夫人柳氏，也是繃著臉滿是嚴肅。不久前他們忽然得知，姐姐在雲家得了癔癥，被兒媳婦關在院子裏。

他們大為震怒，先不說姐姐這癔癥是怎麽得的，即便是她生了病，如何不能告訴娘家人一聲，群策群力看看有什麽治療之法，就這麽悄沒聲兒的把她關在院子裏？

姐姐命苦，先是姐夫先她而去，而後又是外甥英年早逝，如今老來又是這樣的境況，那掌家的外甥媳婦這是安的什麽心！

兩口子當即決定趕來雲家興師問罪，再看望姐姐。

那就是要先問過眼前這個外甥媳婦。

他們打量呂書瑤，呂書瑤也在觀察他們。這馬家舅爺馬承言看起來倒比老太太小的多，沒有老太太那樣滿臉皺紋的老態，人又坐的筆直，看起來是個端方君子。

“外甥媳婦，今兒個我們貿然登門，是想問問我的姐姐，也就是你們老夫人的事，聽說她病了，勞煩外甥媳婦跟我說道說道。”

呂書瑤不慌不忙：“問舅爺安，久疏問候，是我的不是。老夫人病了恐怕已經有一段時間了，年紀大了，想來也是常有的事。“”

“她先是暴躁易怒，再後來發作起來竟是連人也不認識了，您是自家人，我就直說了，許是我惹了老夫人生氣，病的時候連我這個做兒媳婦的人也要上手打呢。也是請了城裏有名的大夫，才知道是癔病。也是萬般無奈之下，只好叫老夫人靜養，原本瑞兒也是老夫人帶的，小孩子調皮，也只好先挪出來，萬不敢再打擾了她。”

這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有理有據，聽起來倒沒什麽毛病。但馬舅爺沒有輕易相信。

“我今日也帶來一位大夫，外甥媳婦若是不介意，能否叫這位大夫也看看？”馬舅爺話是這麽說，可神態裏全是不容拒絕。

“那是自然。我來給舅爺帶路。”

一行人去了老夫人的延壽堂。老太太先是看見了弟弟和弟妹出現在眼前，一陣狂喜：“承言！承言你如何來了！”

“承言你可是來救你姐姐的？！你不知道我在這過得都是什麽日子，生不如死啊！”

老太太聲淚俱下，忽然看見了後面的呂書瑤，立時恨得咬牙切齒：“都是你這個毒婦！”

便沖上來要撕打。

馬承言心裏有疑問，連忙把自家姐姐攔住，沒想到，她勁兒太大，差點反而把自己撞一個趔趄。

老太太被他攔住不得動彈，只好瘋狂辱罵呂書瑤。

“黑心肝的毒婦！你克死我兒，又搶走了我孫子，我雲家有你這樣的媳婦，倒了八輩大黴，我應該當時就送你下去陪我兒！你這個喪門星，狐貍精！”她越罵越激動，皺紋都跟著一起顫抖，最後什麽亂七八糟的都出來了。

呂書瑤不理她，對著舅爺露出一個苦笑：“舅爺，外甥媳婦實在不知道做錯了什麽，惹得老夫人如此厭煩，喊打喊殺。”

馬舅爺也很納悶，在他印象裏，自家姐姐還是那個威嚴的雲家主母，不是如今這個披頭散發老態龍鐘的婦人。他和柳氏非常艱難地把老太太拉到榻邊，招呼大夫過來診脈。

這位大夫仔仔細細把脈，眉頭就漸漸皺起來。

“這位老夫人肝火虛旺，加之此刻心神不寧，倒是看不出什麽來。”

老夫人早就難以按捺了：“承言，承言你也要聽這個毒婦的，說我有病嗎？我沒有病，請什麽大夫？我沒病！我就是被這個惡毒婦人氣的！”

“等我替我兒休了她出門，再把我孫子抱過來，我就不發脾氣了，我沒有癔癥，誰說我有癔癥的，他們都是騙你的！”

馬舅爺看向大夫，大夫也很為難：“僅看這外向展現，老夫人是有些癔癥的癥狀的。”要挾，狂怒，大喊大叫，有爆發性，這些都是。

雲雁正好趕了過來。她是先去了後娘待客的地方，才知道他們來了老夫人這裏，只好又過來，她先跟外人見禮：

“見過舅公、舅婆。”

又來問候榻上的老夫人。

“問祖母安。”

老太太看她非常自然地去站在了呂書瑤身後，想到如今自己的孫兒也在那個毒婦手裏，還不知道過得是什麽苦日子，不由得怒從心頭起，呸了一聲：“我沒有你這樣的孫女！”

雲雁的眼淚馬上盈滿了眼眶，多少是小時候寵過她的祖母，如今竟然說出這樣的話。

呂書瑤抓住機會：“舅爺，您看看，可不是不認得人了？連雁兒也不認識了。”

老夫人聞言又是一陣暴怒，差點按不住。

馬舅爺心裏已經信了，只是感情上還接受不了，還希望大夫再來仔細把把脈。

大夫皺著眉又是半晌，才說：“剛才已經說了，老夫人肝火虛旺，其實應該還有邪郁於裏，脈沈而阻滯。癔癥乃看外象，十之五六，這脈象卻也不太好，需靜養是沒錯的。”

呂書瑤把心放回了肚子裏，早說老太太病了吧，她自己還不信。

老太太此時已經要被氣瘋了，怎麽所有人都不肯信她就是沒病？現在已經完全昏頭了，氣血上湧，抄起一個錦枕就丟了出去：“你們才有病！”

“把這個毒婦給我趕出去！把我孫兒還給我！”

把榻邊的大夫砸了正著。馬舅爺臉上掛不住了，沈著臉就往外面走，柳氏也連忙跟上。

呂書瑤輕飄飄地看了一眼老太太，幾乎又讓她發狂了，才轉身走開。

“外甥媳婦，我竟然不知道，姐姐如今變成了這樣！”他痛心疾首，婆媳要說是有矛盾，那他肯定是知道的，也看得出來，只是從前的姐姐萬萬不會這樣處理事情，內宅多的是辦法。

“還請外甥媳婦多多費心，照顧好你們老夫人吧，此番過來，著實是冒昧了，對不住外甥媳婦。”

馬承言把姿態擺的很低，不管怎麽說，姐姐已經是雲家的人了，這已經算是插手別人的家事。

呂書瑤此刻心情正好，自然不會介意：“舅爺太客氣了，都是我應該的，必定好好照顧老夫人。”

說罷送兩人出府，他們還要連夜趕回家去。

呼，總算是圓滿解決了。

癔癥，其實多半就是現代所說的躁郁癥，或者精神分裂，總之是一種精神疾病。呂書瑤挨第一個巴掌的時候，還單純以為這就是個純的惡婆婆，相處越多越覺得，她應該只有一半是對兒媳婦的惡，另外一半，是失去兒子的不幸，讓她逐漸有了這樣的精神問題。

呂書瑤曾經遇到過這樣的情況，所以她才能看得出來。當然也有可能是年紀大了什麽腫瘤之類的，也不得而知，根據現在的醫療手段，沒有療養院精神病院這樣的地方，讓她安安靜靜在自己的院子裏是最好的選擇。

她還有心情來安慰雲雁：“嚇到你了吧？沒事，往後不用再去問安了。”

雲雁心情也很覆雜，她今天才知道了後娘幫她打了魏紫一巴掌的事，這又忽然清楚了，原來老夫人是真的得了癔癥，舅公帶來的大夫也確認了。

所以後娘，是真的沒有存心害老夫人嗎？

那她做的那個夢是怎麽回事，還能不能信了？

“夫人！”

呂書瑤剛松了一口氣，就看到夏影過來，她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笑意：

“夫人，呂家捎話過來，過兩日老夫人就要來看您了！”

呂家老夫人，那不是原身的親娘？

怎麽這剛來了老夫人馬氏的娘家人，她這個呂氏的娘家人就來了，這也太巧了吧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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